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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冤家,今日的对头!他不卑不亢地说“我没做错什么事,让我交代问题,这首先就存在着问题。”

    王坚的话语刚落,马天才便擂起桌子,震得一旁的杨文平紧锁眉头,怏怏不乐。

    “党的政策历来就是抗拒从宽、坦白从严!”

    人们都笑了。杨文平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子。

    “坦白从宽、抗拒从严,这是我们党的政策。你无辜伤人,制造事端,挑动群众斗群众,你怎么不对群众谈谈?”

    群众哄堂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“王坚,我让你给我站到前边来!”马天才声嘶力竭。

    “我没犯法,有你在,干嘛还要我去?”

    “美什么,你这个臭社员!”

    “凶什么,你个瞎指挥!”

    愤恨岩浆的通道已经无阻,他毫不顾虑。人一旦被邪恶和贪欲所主宰,定会生出那么多的祸患和妖孽来。逃避现实是不可能的,他也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。

    王坚的话,并不是胡乱说说而已。春季种苞米时,他大胆地提出用地膜苞米苗移栽。马天才知道后竟然找到学校与王坚争吵。权在嘴大,王坚当然抵不过他。走出学校,马天才心一乐,又去另一个小队,分派队长去买了大量的地膜,在玉米出来后,全体出动,将薄膜死死蒙在苞米上。由于过了农时,苞米苗没过几天就死了,造成了很大的经济损失。这件事轰动了永乐公社。不知是谁把“瞎指挥”的纸条贴在了马天才的房门上。

    “小分队!把王坚给我提上来!”马天才原形毕露地吼叫着。

    二十三年过去了,王坚历尽了磨难,饱经了风霜,满腹辛酸,但他的人格还从未受过这般的侮辱。他愤怒地回应道:

    “马大巴掌,你打着党的旗帜胡作非为;你倚仗着手中的权势祸国殃民。今天你又制造事端无辜批斗我,实话对你说,不那么容易!”

    马天才恼羞成怒,指着一旁愣着的小分队高声叫骂着:“妈了个×!看什么?还不他妈把手铐给他扣上!”马天才的话音一落,十几名小分队队员一拥而上。

    在一阵大的骚乱之后,徐中贺从外边撞了进来,他像咆哮着的猛虎,指着马天才的鼻子破口大骂道:

    “你这个王八小子放了几年猪,挥动大鞭抢来个官当,这几年你他妈的害苦了我们社员,今天丢了大鞭杆子又弄来了个铁家伙干上了。我操你们老马家八辈祖宗!奶奶的!你凭啥扣人?今天要不说明白,看我徐大愣咋他妈收拾你!”他跃跃欲试地挥动着碗口粗的胳臂。

    无形中,马天才的锐气便减去了三分,他抓住一把椅子放在徐中贺的身旁,耐心地说:

    “徐中贺,你急什么?坐下来,慢慢听后话。”

    徐中贺“哐”的一脚将椅子踢到一边,抓住王坚就往下摁,“王坚,你先委屈一下吧。”说罢,转身冲着马天才,吼道:“告诉你,今天我徐大愣要正儿八经地愣愣。整不出王坚的毛病来,哼哼!”他怒目圆睁地站在了王坚的身后,活像个卫士。

    “这好说。”马天才胸有成竹地向坐在炕上的麻兴福一招手,说:“你现在就开始揭发!”

    爆豆似的人们,一下平息了下来。王坚犯了什么罪?人们在心中正嘀咕着呢,秦淑珍扭扭达达地走到了马天才的身旁,双手按着桌子伫立在那里。她今天穿得很得体,深蓝色的尼龙裤子,裤线笔挺。紫红色翻领毛衣外罩,线条分明。新削的青年发型,油浸的明光瓦亮。丰满的面额,虽然袒露出岁月的残痕,仍然不乏昔日的妩媚与娇娆。她清了清嗓子说:

    “群众们,我们是受害家,今天有……有马书记为我们做主,把这个强X罪……罪人抓起来,真……真……”

    “王坚是强X犯,你胡说八道!”

    “就是,她胡说八道!”

    涨潮般的呼声终于淹没了秦淑珍的结巴话语声。她感到了窘迫。几乎在同时,她接受了那么多刀子一样鄙薄的斜视,冷峻的搜索。事实的真相当然不会使她如此痛苦,尽管她用力眨动着眼睛,仍然没能挤出一滴眼泪来。

    夏天的夜晚,生产队打麦子,麻兴福忙活在场院。十一点左右,她偷苞米回家,在外屋与马天才碰了个满怀,这下好悬没把她给气死!天热时,只有秀兰一个人住在西屋,想不到马天才会把主意打到闺女身上。可木已成舟,她也只好忍了。再者说了,人家是书记,手里抓着实权,若能这样倒也不会与自己断绝往来关系。做母亲的虽然与闺女成了“情敌”,这似乎是上帝的安排,她这样安慰自己。

    闺女怀了身孕,这是不光彩。但在她看来,这是女人至高无上的天职。生孩子不过早晚罢了!马天才的三房媳妇都没给他养出一个儿子,秀兰若是能生一个男孩,马天才或许甩掉现在的老婆把秀兰娶回去呢!因此在马天才把黑锅扣在王坚头上时,她也就怀着新仇旧恨这样附和着做了。这工夫,她心急舌头短,硬是说不出什么来。

    似一股有毒的化学气体浸入了王坚的中枢神经。他眼前一片漆黑,胃口直往上撞。

    “你胡说!”

    一个屎盆子直接扣在他的头上,扣得突然,扣得残酷,使他来不及躲藏,也来不及思考。气恼和侮辱的夹板死死地夹住了他现在唯一自由的喉咙。

    人们全部站了起来,几百双迷惑的双眼像机器操纵一样都聚集在王坚的身上。王坚又一次受到了打击。这是他人生中一次罕见的沉重的致命的打击。风风雨雨都过去了,一个人生活本该是风平浪静的。然而,这平静没过几天,猛地又被撞破。现在,他的大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。现实,残酷的现实正在捉弄着他。

    “王坚,你说话呀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徐中贺红着眼睛用力摇晃着王坚的双臂。

    人群又一次轰动了。除了别人小声议论外,大部分人的呼喊几乎都倾向于王坚。

    麻兴福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拉过秦淑珍,他沙哑着嗓音说:“我这个是人在家中坐这个祸从天上来。是羞是丑我这个不说,就这个王坚的行为,组织上得为我们做主,我……”他再也说不下去了,双手捂住了蜡黄的刀条脸,呜呜地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人们给惊呆了。大凡有一点思想的人都知道。麻兴福再不是人,也不至于坑害自己的闺女。

    在那飞沙走石的年代,卑鄙对马天才来说不是贬义词,因为用卑鄙的手段,追求一个高尚的目的,这是他为人的标准。于是会议一冷场,马天才便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王坚!你狗胆包天,竟敢把一个姑娘害到这种程度,法律……”

    “血口喷人,这是你的拿手把戏!”王坚愤怒地说罢,将脸转向了麻兴福,说:“你说我是强X犯,也可以说我是杀人犯、政治犯,这是你们的自由。但今天,我要求麻秀兰亲自出来与我对证。”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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